— 暮颜梓泣 —

【喻叶】雨季[1]

  叶修生贺

  哨向paro

  想写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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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起来的时候,喻文州觉得他的精神又好了很多。

  白噪音本来就是不会增加哨兵精神负担的声音,他刚从静音室出来,反而觉得自然的雨声比静音室里循环的模拟雨声更好听。

  听郑轩说,他精神过载后发狂时连黄少天都摁不住,把前线营地闹得天翻地覆,所有人都揍了一遍。好不容易把他打昏,前线的向导还没有一个与他适配能为他进行疏导。唯一能脱开身的郑轩连夜背着喻文州回到塔里,塔里紧急调配了几个和他有一定适配度的向导为他进行疏导,结果收效甚微。最后无计可施,医疗部的方士谦取了一份库存里的向导素,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给他注射,终于让他的精神海停止喧嚣,他也在四天以后清醒了。

  郑轩表示整个过程他都压力山大,担心回塔里的速度不够快、担心塔里也没有与喻文州适配的向导、担心喻文州的精神海真的没法梳理、担心向导素也没有用、担心喻文州再也没法恢复变成疯子……

  清醒后喻文州笑着安慰他说:“现在已经没事了,前线紧张,你赶紧回去吧。”

  郑轩一边抱怨说:“急匆匆赶回来又得过去,压力山大啊。”一边利索地收拾好简单的行装,临走时叫喻文州状况好转记得给前线传消息。

  “大家都挺担心的。”

  喻文州说好。

  

  向导素他以前没接触过,作用比所有人预想得更加显著。一针扎进手臂的血管后,狂躁的精神海一直平静到现在。只是平静下仍然暗潮汹涌,无论是检查结果还是他自己的感觉,都表明他现在的状态非常脆弱。他连精神屏障都重构不起来,受不了一点刺激,哪怕只是一点火星落下都可能让他的理智重新消失。

  为了减少外界信息对他精神的刺激,他不得不按照塔的要求待在静音室里修养。

  喻文州在静音室里修养了半个月,精神状态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整日里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他的精神体,那条变异得纯白的黄金蟒,这些日子也盘踞在精神海里一动不动。

  他想找点事做,于是开始写申请报告。先从各种角度论述了独自待在静音室里会产生孤独感不利于修养中的哨兵的心理健康,然后讲他产生了怎样怎样的心理压力,重新构建精神屏障的过程非常不顺利等等,最后申请希望每天能有机会离开静音室到外面自由活动一下。

  塔通过了这份申请,虽然活动范围有限,活动时间也有限——他不能到餐厅、操场这些人多的地方,只有每晚十点到十二点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喻文州来说还是算一份意外之喜。

  

  他慢悠悠地走在雨和风里。这片区域在塔背后,远离主要活动区,再走不远就是塔建设时倚靠的几座群山 ,人迹罕至,非常符合塔允许他出来的要求,人少而安静。

  夜晚的温度偏凉,喻文州现在对雨很有兴致,并不想折返回去添衣服。他甚至收起了伞,闻着雨水湿润的味道,找了街边一条长椅坐下,就那么淋着雨,任由衣服慢慢湿透。

  他并非真的难以忍受孤独,写申请报告就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排解无聊而已。事实证明写报告不能令人愉悦,淋雨倒让他感觉放松。

  夜色昏暗,哨兵优秀的视力让他看得见雨水快速落下那一刹的身影,雨里只有他一个人,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又好像被全世界包围,这种微妙的孤独感真是令人享受。

  “喂,喻文州?”通讯电话接通,耳麦里面传来方士谦的声音,“我就说要下雨让你带把伞吧,淋到雨没?你现在在哪?感觉怎么样?”

  喻文州揉揉眉心,“你是被少天附身了吗?这么吵。”

  “谁让你情况这么特别是我们的重点注意对象,换个人我才懒得操这份心。”

  “没事别担心,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呢。周围没人,只有雨声,我想淋淋雨就把伞收了,衣服已经淋湿了,回去得洗个澡换换衣服。”喻文州一五一十交待,“嗯……总之心情很悠闲,状态挺好的。”

  方士谦欲言又止,叹口气说:“行吧行吧随你了,注意别生病。”

  “知道了,我会准时回去。”喻文州抹了把睫毛上的水,挂了电话。

  没多久喻文州的眼皮又被雨水坠得难受,他干脆闭起眼靠在了椅背上。

  喻文州想了想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形容,天道好轮回吗?

  在十多天前他的精神状态还是出了名的稳定。别的哨兵总要根据自身情况定时接受疏导,短的一个星期两三次,长的一两个月一次。整个塔里的哨兵只有他从未接受过疏导,经常被调侃说是个假的哨兵。

  然而他突然在前线精神过载,突然得所有人都措不及防。前一秒他还在布置战术,后一秒他就感觉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对他充满恶意,疯狂朝他压来。没有一点征兆的,他的精神海瞬间被压垮,他失去理智发了狂。

  就像是欠下的疏导总是要还似的……

  黄少天就是那个每个星期都要疏导两三回的哨兵,他俩没少互怼过。现在喻文州失控过一回,这方面怼黄少天的资本算是没有了,真有几分苍天绕过谁的意思。

  

  落在脸上的雨水一下少了,耳朵里听见的雨声也有了变化。

  喻文州猛地睁眼,看见头上是一把伞。

  这边的街道没有路灯,他看不清打这把伞的人的脸,只看得见这人面前的一点红光,是烟。

  危险!

  喻文州的精神立刻就绷紧了!

  这人什么时候靠近他的?!他为什么没有听见脚步声?!为什么连烟味都没有闻见?!

  他条件反射去按腰间的枪,没碰到东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前线。

  这一下失误给了对方机会,喻文州来不及做出更多动作就遭到了精神攻击。

  没有精神屏障,对方的精神力直接攻击在了他的精神海上。精神海维持了许多天的脆弱的平静表象轻易地被撕开,喻文州艰难地想要控制,意识却直接被剧烈的风暴和汹涌的浪潮拍走。

  

  精神海里混乱不堪,喻文州的意识被失控的精神力撕来扯去,他先是头痛欲裂——是头吧?他的意识与身体脱离,像是灵魂出窍一样,飘走了,还在挣扎。

  喉咙、脊椎、关节……每一处都被反复碾压,疼痛死死地压在身上,清楚得像在接受凌迟。

  剧烈的痛苦让他不停嘶吼,还推着他往精神海深处飘去,那里是精神失控的源头、风暴的中心、难以离开的禁地。

  他的精神体出现在他身边,雪白的巨蛇身躯上裂开了大大小小数十条口子,血液从撕裂的血肉和崩坏的鳞片间不停流出。它翻滚着缠上喻文州,口中发出沙哑的嘶嘶声,血淌得喻文州一身都是。

  他忍着痛楚把白蛇的头抱在怀里,突然觉得对不起它。是他让人近身都没发现,是他重建不起精神屏障让人轻而易举地攻击得手。把它弄成了这幅伤痕累累的模样。

  喻文州不由得想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接近他的?

  是那人遮掩了动静?是自己大意?还是……因为精神过载的失控他连五感都退化了……?

  他不确定。

  今天他没有发现感官上有哪里不对,他也没听说精神过载有什么后遗症会影响五感。可要是真有差别,他在静音室待了十多天除了医生什么都没接触,也察觉不到变化。五感退化,想想都惨。

  他没法再继续想下去,因为意识已经被精神力扯散,白蛇在他怀里慢慢变成透明消失不见,痛苦也感觉不到了,他的意识彻底模糊,只能隐约感知到他的精神海有多狼藉。

  

  他与世界断了联系,和自己也断了联系,他荒芜一片。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秒针只是轻轻移动了一刻。

  精神海里出现了一叶小船,在滔天的巨浪里若隐若现,一直没有被打翻。小船驶过的地方,狂乱的精神力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凝聚成一处宁静的海湾,就像一幅打乱的拼图,在那里被人拼出了一个角。

  小小的海湾平和的、温柔的、坚定的和风暴对抗着。

  小船晃悠悠地行驶,海湾悄无声息地扩大,吸引了喻文州那抹虚无缥缈的意识的注意。

  那小船有着强大而不可抵抗的力量,像光一样。

  他看着它靠近,看到小船上坐着一个人,他感知不到那个人的样子,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人影的双手一直在动,在空中抓着什么。他经过喻文州身边的时候挥手打了个招呼,笑了一下,奇怪的是明明看不到脸,喻文州却知道他笑了一下。小船擦肩而过,继续向远处驶去。

  船里还有一条白蛇,通体洁白细腻,狭小的船身盘踞不下,蛇尾巴垂在船外面,白得如上好的和田玉。

  喻文州目送小船驶远,他站在无垠的海面上,脚下踩出一圈圈涟漪。

  他走过的地方出现了一片土地,种子破土而出,长成枝叶繁茂的大树,白蛇不知道从哪里爬出,爬上大树缠在了树枝上,朝他吐信子。

  矮小的平房出现在树丛间,一座一座如星星点缀在广袤的大地上。

  一场雨过后,小草和鲜花冒了出来,湖泊里的鱼跳出水面甩了喻文州一尾巴水。

  树后跑出了一只火红的狐狸,跳起来一爪子精准拍到一只蝴蝶,又轻轻放开让它飞走,然后跑到喻文州面前,伸出蓬松的大尾巴擦干了他脸上的水,蹲在喻文州脚边。

  喻文州俯下身摸摸它的头,毛绒绒的,手感不错。

  狐狸也眯着眼睛摇起了尾巴。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喻文州起身回头望,然后愣了神。

  

  一个身高和他相仿的男人叼着烟向他点头,伸手招了招,狐狸就跑了过去,趴在男人脚边。

  他听见男人和他说话。

  “你的精神世界挺漂亮的嘛!”

  

  喻文州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重新回来。

  他睁开眼醒了过来,精神世界里的那个男人就在他面前,见他醒了,略带歉意地一笑。

  “不好意思啊,你是刚从前线下来吧,我也是,所以看到你拔枪的动作下意识反击了。只是你的精神状况太不稳定,我也没想到就攻击了一下你就直接失控了,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你给我进行了精神疏导?”喻文州声音沙哑。

  “嗯,所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精神海稳定如初,精神世界也重新建设了起来,恢复了以往充满生机的样子。喻文州尝试建立精神屏障,也非常顺利。

  “那就好。”男人松了口气,“我们的适配度应该挺高的,不然凭你精神海的崩坏程度我也不会修复得这么快。

  “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但毕竟你这次失控是我造成的,如果情况不对可以来找我,我会抽出时间给你疏导的。

  “我叫叶修。”

  叶修站起身捡起一旁的伞,望着喻文州说:“我见到你时你就在淋雨,早点回去吧,别生病了。”

  说着把伞塞到喻文州手上,转身离开。

  喻文州一句“我有伞”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愣愣地举着伞,好半天后把手按在了胸口上。心跳震得指尖发麻,连呼吸都觉得滚烫。

  

  他想,这才是失控。

  他维持不了他一贯的冷静自持,他平息不了他剧烈的心跳,他控制不了他纷繁的思绪,他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热烈的情感支配,在叶修转身离开这几秒后他就开始思念。

  雨夜里无光,他本该看不清叶修的脸,可他在精神世界里看清过。

  喻文州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去描述,他看到叶修的时候,叶修正把重心落在左脚,斜斜地站在初生的草地上,一手插着兜,混身写着漫不经心。可那双眼睛看到整个重生的世界时毫不掩饰赞叹,在看到他自己的精神体时带上一点难以察觉的温柔,而注视喻文州的时候又很是认真。

  那时他意识还没完全清晰,在鸟语花香、蜂飞蝶舞的背景里,仍感受到叶修身上有一种沉淀过的气质,能轻易地吸引光落在叶修身上。喻文州找不出词来准确形容那一瞬间的叶修和他的感受,只是看到的时候心跳就加了速。

  连狐狸向叶修跑去,都成了他整个精神世界里最有生气的一个画面。

  

  回想方才的事情,喻文州发现刚醒过来的时候他是被叶修压在长椅靠背上的,当时只看得见叶修与他贴得极近的脸,心说多了胡子,没时间剃吗?现在才想他是不是和叶修打架了,上次在前线他可是大闹过一场的。

  不过他脑子也没比当机状态好多少,满脑子都是雨水沿着叶修眉角滑过脸颊从下颌落下的模样。

  对了,雨水,叶修也被淋湿了。他明明打了伞的,结果把伞留下走之前就已经湿透了,是因为他们打了架还是要忙着给他疏导顾不得别的?

  还有……伞,叶修靠近被他发现其实还是因为伞。他睁开眼看到的伞,是叶修站在他身前,倾斜了半个伞面才遮到他头上的,为他不露声色地挡了雨。

  

  喻文州一手撑着叶修的伞一手拎着自己的伞往回走。

  他想着叶修离开的身影。

  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TBC————

  想写的东西没写完,字数还比预计的多了好多……

  为了赶在今天交出生贺,只好分章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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